第四十二章 熔炉-《钢铁火药和施法者温特斯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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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安德烈笑得车厢都在跟着发颤。

    “等秋耕结束,把路重新修一下如何?”温特斯若有所思:“按军团大路的标准修,修成硬面固治道。”

    老铁匠波尔坦身体不便,只能坐马车。温特斯想要多向顾问请教,于是也坐马车,他还拉上了安德烈和梅森学长。

    车厢不算小,但装进三名军官便很拥挤。温特斯和安德烈顶着膝盖,难受极了。

    而且热沃丹和锻炉乡之间路况很差,一路颠簸得厉害,倒是唤醒了温特斯的修路执念。

    “冬天修路?”梅森下意识地问。

    “也就冬闲有时间。”

    “人手恐怕不够。”

    “一点点来,暂时只修热沃丹到锻炉乡。剩下的路有时间再慢慢修。”温特斯扶着额头:“大事小事千头万绪,乱得像线团。咱们就一项一项来吧。”

    “那差不多。”梅森点点头,忽然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对劲:“谁来修?”

    梅森看向温特斯,温特斯默默看向窗外;

    梅森又看向安德烈,安德烈也默默看向窗外。

    “炮兵科为什么叫炮兵科?”梅森神情复杂,嘟囔着:“我看就该叫杂兵科!”

    “学长,您不妨想想看。”温特斯一本正经地狠拍马屁:“全军从上到下,除了您,还谁有这个能力?”

    “就是。”安德烈同样义正词严:“能力越大,责任越大。”

    “行啦,少捧杀我。这事我管了。”梅森长叹一声:“但我有个要求。”

    “您尽管说。”温特斯正色坐直,毕竟学长很少主动提要求。

    “找点铜料来,我不信搜遍铁峰郡凑不出百公斤铜料。”梅森也看向窗外:“铸不成大的,先铸个小的玩玩吧。再不放两炮,手艺又要荒废了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温特斯坐着马车去锻炉乡时,热沃丹会计学校的学员们正在上他们的第一堂课。

    没有纸笔,学员们每人带着一块浅方盘,盘上撒着细沙,用木棍在细沙上勾勒;

    没有教材——蒙塔涅夫人还在编写;

    没有职业的老师,讲课人是从普里斯金商行请来的最资深的记账员。

    也没有专门的场地,所以暂用市政厅的议事堂作为教室。

    按照蒙塔涅夫人的安排,第一堂课上既不教算术,也不教读写,而是讲“复式记账法”的逻辑。

    “老师”嗓门有点放不开,磕磕绊绊地讲着:“……复式记账法其实很简单,左边一栏、右边一栏,一栏记支出、一边记收入……”

    这位资深记账员已经年过半百,然而直视数十人的双眼授课还是头一遭,难免紧张。

    议事堂是双层建筑,一层是市民辩论、议事的场所,二层给旁听者落座。

    安娜此刻就坐在议事堂二楼,支着下巴旁听。

    她对狼镇、热沃丹和铁峰郡其实没有很深的感情,对于会计学校也是如此。是为了那个人,她才会不辞辛苦、忙前忙后。

    但是现在,她的思绪里絮绕着一种奇怪的感觉……自豪?得意?骄傲?似乎都不是,又好像都是一点。

    安娜想不清楚,这令她有些苦恼,更多是迷茫。

    不过确实很有意思,由女性开办学校,招收男人来上课,大概在铁峰郡乃至新垦地的历史上都是首开先河——虽然是她藏在温特斯身后来着。

    “……在复式记账法里,每一笔交易会被同时作为收入、支出被记录在两本账册上。每本账册都是其他账册的查账依据,环环相扣……复式记账法不是为了方便,而是为了克制人的贪婪。永远不要生出邪念,切记!那是魔鬼在向你低语……”

    安娜用审视的目光旁听着。

    “这位教师不是很称职,需要换一位。”安娜心想:“不应该找最资深的记账员来,应该找声音最洪亮的记账员来。”

    安娜重新戴好礼帽,准备离开议事堂。不经意间朝楼下学员座位的一瞥,令她险些惊呼出声。

    她看到斯佳丽穿着男人的衣服和裤子,头发也剪得像男人一样短,脸上脏兮兮的,正坐在“教室”角落里听课。

    虽然从外表上看斯佳丽就是一名稚气未脱的男孩,但安娜可以确定那个男孩就是斯佳丽·米切尔。

    安娜一阵晕眩,她知道小米切尔女士胆子很大,但是没想到能大到这等程度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下课,斯佳丽正想悄悄溜出议事堂。

    一位头上裹着黑纱的女子拦在她面前——是麦德林太太,米切尔夫人的女仆。

    斯佳丽想假装不认识麦德林太太,但是麦德林太太显然认出了她。

    于是斯佳丽被当场带走。

    麦德林太太没有带着斯佳丽回去见米切尔夫人,而是将斯佳丽带到位于驻屯所附近的军官寓所。

    斯佳丽以为要被蒙塔涅先生训斥,然而等着她的是“蒙塔涅夫人”。

    “你这傻姑娘。”安娜心疼地抚摸着小米切尔女士的头发:“你怎么能舍得剪掉呢?”

    “没事,还会再长出来的。”斯佳丽肆意地吸着鼻子。

    “米切尔夫人知道吗?”

    斯佳丽下意识打了一次寒颤,可怜巴巴地乞求:“您千万别和我妈妈说,妈妈准得气昏过去。”

    “你能一直瞒下去吗?”

    “瞒得越久越好……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要剪掉头发?”安娜惋惜、痛心又不解:“为什么呀?”

    “我要上课。”斯佳丽理直气壮地回答:“我也要学记账。”

    安娜本想反问“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?”

    但想起初到米切尔庄园时见到的尴尬一幕,她心中有几分了然。

    情窦初开的少女、倔强的性格、脆弱而微妙的自尊心……安娜仿佛在照镜子。

    她没有生气,只是更加心疼,一颗种子在她心中萌发。

    “如果你真想学记账的话。”安娜拉住斯佳丽的手,温柔地问:“能不能让我来教你呢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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